摄影：© Jason Houston

债权-自然置换（Debt Swap for Nature）是由债权方与债务国之间达成的协议，在自愿前提下通过部分免除、降低利率、延长偿债期限等金融手段，优化、减免债务国的债务（或利率）。通过此项协议，债务国的债务得以重组而作为交换，债务国则承诺保护其自然环境，将重组方案中的一部分债务等值置换，投入到生态保护项目上。近年来许多发展中国家面临着外债偿还困难的问题，而应用债权-自然置换这一工具，一方面通过对债务的具体分析，对符合条件的债务进行减免，另一方面帮助债权方减少及转销已经形成或有可能形成的坏账（Buckley，2009）。

债权-保护自然置换始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为应对拉丁美洲面临的外债危机和环境问题，由非政府组织（NGO）提出这一概念。例如美国在1993就通过了一项与7个拉丁美洲国家的协议，免除了8.75亿美元的双边债务，其中1.54亿美元的资金被用于环境保护（Buckley，2009）。

债权-保护自然置换协议可以根据债权方的性质分成两类：

1. 双边交易：主要是由债权国国家政府主导并决定减免债务，例如上述就拉丁美洲国家所达成的协议；

2. 商业债权交易：通常是由第三方商业或私立机构，如银行或信托，以低于债券票面价值的价格，从债权方手中购买下其所有的债务国外债（UNDP，2016）。

TNC参与债权-自然置换的流程与角色

www.nature.org/naturevest

在债权与保护自然交换的过程中，非政府组织通常会起到重要的协调作用。大自然保护协会（TNC）自1988至1992年间，就已参与了共计5000万美金的商业性债权-自然置换；且自2001年起，为加勒比国家债权置换热带雨林保护的交易提供了2.4亿美金^[1]。TNC作为非政府组织的在相关交易中扮演的角色包括：

1. 筹集购买债权的资金，来源可能包括捐赠款项和借贷融资；

2. 设计债务重组事项，并协调完成交易，包括协助成立第三方信托管理机制；

3. 为债务国提供自然保护与修复的科学和规划技术支持。

[1] www.nature.org/naturevest

摄影：© Jason Houston

塞舌尔共和国（简称塞舌尔）位处距东非海岸约1600公里的西印度洋中，由115个岛屿组成，是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拥有许多特有种（GoS，2014），其中以珊瑚礁为主的热带海岸生态系统富饶而美丽，是塞舌尔最为重要的财富，支撑着这个国家最重要的旅游业和金枪鱼捕捞业两个产业（Silver et al.，2018）。

然而，作为国土面积99%以上都是海域的小岛屿发展中国家，塞舌尔不可避免地受到气候变化带来的海平面上升、风暴频发、海水升温等因素的影响，这些因素又威胁了塞舌尔赖以生存的渔业和旅游业，让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与人口安全都面临迫在眉睫的威胁。例如，1998年和2015至2016年的强厄尔尼诺事件导致了海水持续高温，在塞舌尔某些海域造成高达50%到90%的珊瑚白化和珊瑚礁退化（Goreau，1998；Koester et al.，2020）。

与此同时，塞舌尔作为发展中国家也背负着高额的国家债务。在2008年前后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其公共债务总额迅速攀升至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50%以上，政府偿还债务的能力面临严峻挑战^[2]。

[2] https://seyccat.org/our-evolution/

2016年2月，世界首例以海洋保护和应对气候变化为目标的“债权-自然置换”交易签署成功，并为此专门成立了塞舌尔保护和气候适应信托（Seychelles Conservation and Climate Adaptation Trust，SeyCCAT）。依托此独立信托，TNC将通过慈善募捐筹集的500万美金捐款和通过影响力投资而来的1520万美元融资贷款借给塞舌尔政府，以共计2020万美元向债权方巴黎俱乐部购买塞舌尔国家债权（如下图所示）。经过磋商，债权方巴黎俱乐部以93.5%的折扣价格出售其所持有的债权，减免了140万美金，最终SeyCCATT 获得价值2160万美金的塞舌尔国家债权（Convergence，2017；Silver et al.，2018）。

塞舌尔债权-自然置换流程示意图

根据（Convergence，2017；Silver et al.，2018）内容编制

通过这项交易，塞舌尔政府得以以更低的利率、更长还款期限以及更优惠的汇率组成向SeyCCAT偿还债务。为达成协议，塞舌尔政府承诺于2020年之前，成立40万平方公里的海洋保护区（相当于德国面积大小），将受到保护的海洋面积从仅占其海域面积（含专属经济区，EEZ）的0.04%提高到30%；且承诺将发展塞舌尔蓝色经济，保护海洋生物多样性和开展气候变化适应工作^[3]。

在SeyCCAT收到塞舌尔政府偿还的本息后，部分资金会相应偿还融资贷款，部分用于支持海洋空间规划和资助海洋保护、气候适应和蓝色经济相关的本土项目，其余资金将用于再投资（Convergence，2017；Silver et al.，2018）。

为完成交易中规定的海洋保护目标，TNC协助塞舌尔农业、气候变化与环境部推动覆盖全部塞舌尔140万平方公里国土面积（含EEZ）的海洋空间规划工作，在鼓励蓝色经济发展和应对气候变化的同时，识别需保护的30%海洋面积，其中15%为高级别生物多样性保护的禁渔区；而在另外15%的面积提供中等级别的保护，且允许一定程度的可持续使用^[4]。

[3] https://www.nature.org/en-us/about-us/where-we-work/africa/stories-in-africa/seychelles-conservation-commitment-comes-to-life/

[4] https://seymsp.com/

塞舌尔海洋空间规划图

https://seymsp.com/wp-content/uploads/2020/07/Seychelles_MSP_Update_Jun2020.pdf

塞舌尔债权-自然置换交易的核心是强有力的海洋保护，实现这一目标的主要路径是首先通过海洋空间规划识别可用于保护的海域范围。在充分考虑塞舌尔海域范围内的渔业、生物多样性、基础设施、航运、再生能源、石油和旅游业等不同领域需求的空间分布后，举办了超过210场由各行各业从业人员、政府部门和社会组织等参与的利益相关方咨询会议，历经6年，塞舌尔的海洋空间规划于2020年3月正式公报完成，规划了上述30%的海洋保护目标，即将为面积达41万平方公里的海域提供法律保护^[5][6]。

此外，由SeyCATT管理、重组后的债务还款为各类塞舌尔本土的海洋保护、可持续捕捞、气候变化适应和蓝色经济发展等项目提供了资金支持。其中，SeyCCAT蓝色赠款（Blue Grant）项目以竞争性开放竞标形式选择资助的项目，已在2018、2019年分别投入了25万美元和55万美元，帮助一系列如小型渔业的资源评估和可追溯系统测试、海岸带生态系统现状调查、保护区生物多样性调查评估、社区主导的滨海湿地修复试点以及蓝色碳汇潜力评估等不同类型的项目^[7]。在未来，随着债务偿还而持续进行的投融资的投资回报也将为更大规模和更多样化的相关项目注入资金，SeyCCAT的目标是每年发放至少70万美元的相关赠款^[8]。

摄影：© Jason Houston

塞舌尔债权-自然置换项目受到了多个公益基金会的支持，其中也包括TNC大中华理事会发起的中国全球保护基金（China Global Conservation Fund of TNC，CGCF），同时，该项目也得到了包括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全球岛屿伙伴关系以及多个利益相关方在内的帮助。

塞舌尔的债权-自然置换交易证实了这一创新金融模式在自然保护领域，尤其是在海洋保护和应对气候变化时能够带来的巨大影响。据评估，这一方式适用于全球多达85个沿海或小岛屿发展中国家，通过保护海洋、适应气候变化、发展蓝色经济等方式帮助其建设具有韧性的社会经济^[9]。

[5] https://www.nature.org/en-us/about-us/where-we-work/africa/stories-in-africa/seychelles-conservation-commitment-comes-to-life/

[6] https://seymsp.com/wp-content/uploads/2020/07/Seychelles_MSP_Update_Jun2020.pdf

[7] https://seyccat.org/projects/

[8] https://seyccat.org/how-to-apply/#our-blue-funds

[9] https://www.nature.org/en-us/about-us/where-we-work/africa/stories-in-africa/seychelles-conservation-commitment-comes-to-life/?src=s_iuk.gc.eg.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