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在智利洛斯里奥斯的阿莱雷斯海岸国家公园里，智利柏高耸入云。© Nick Hall

 

一家伐木公司的破产改变了一片土地以及生活在那里的人和野生动植物的命运。这次命运的逆转最终拯救了世界上最后的大片温带雨林之一，避免了超过50万吨的碳排放，并创造了以自然保护为中心的地方经济增长点，提供了新的就业机会。

智利瓦尔迪维亚海岸保护区（VCR）的故事要追溯到2003年，当时贷款机构对一家工业木材公司进行了破产诉讼。这引发了沿科迪勒拉佩拉达（Cordillera Pelada）山脉一块土地的公开拍卖，而该山脉包含现存最大的瓦尔迪维亚温带森林。

尽管一家森林投资集团打算在拍卖之前收购该地产并承担其债务，连同其合法颁发的森林转化许可证，并延续智利在该地区一个世纪以来将原生森林转化为桉树人工林的做法，但最终却未能如愿。在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和保护国际（CI）的支持下，大自然保护协会（TNC）赢得了与木材工业利益集团的竞争，在拍卖前承担了该企业的债务，从而创建了一个5万公顷的保护区，以恢复原生森林和保护野生动植物，并为周边社区的人们建立可持续的生计。

 

在2003年购买了这片土地后，TNC化解了森林所面临的直接威胁。这个威胁与穿过这片土地的沿海公路建设有关，这是导致瓦尔迪维亚沿海保护区原生森林遭到破坏的主要原因。为了制止将原生森林变为人工林，TNC永久废除了允许森林转化的森林管理和采伐许可证，这种许可证曾是合法且可转让的。2012年，TNC将9453公顷的土地捐赠给智利政府，帮助建立了现在毗连的阿尔塞科斯特罗国家公园（Alerce Costero National Park），并保护智利柏（alerce tree），包括5484年生的“Alerce Milenario”，它可能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树。

夜晚，在智利洛斯里奥斯的阿勒斯海岸国家公园，一棵孤独的智利柏。© Nick Hall

 

为自然保护和社区优先事项提供资金的创新方式

早在该地块被收购之前，该项目的长期融资计划中就已经包含了为该地区的自然保护和社区工作提供资金的创新方式。当地古老森林分布极为广泛，物种多样性十分丰富，以至于该地区的每公顷森林可储存800多吨碳，这是世界上最高的碳密度之一。这使这片土地成为智利首个“减少毁林和退化的排放”（REDD+）森林碳项目的理想候选者，通过阻止与毁林有关的排放，同时将碳储存在树木和土壤中，使得这片神奇土地成为自然气候解决方案的潜力大大增加。

VCR森林碳项目位于保护区1273公顷的区域内，于2014年通过了第三方认证，成为智利第一个被全球公认的碳认证标准组织（现今称为Verra）认可的REDD+项目。2014年的碳标准核查证实，该项目防止进一步毁林的行动在2003年至2011年期间至少避免了461402吨二氧化碳当量（CO2e）的净排放。2015年，第二次核查审计确认，在2011年至2014年期间，减排的二氧化碳增加了72252净吨。从2003年到2014年，该项目减少的温室气体排放总量相当于约11.4万辆客车一年的排放量。

 

智利洛斯里奥斯瓦尔迪维亚海岸保护区鸟瞰图。© Nick Hall

自然气候解决方案的价值

在我们采取行动减缓气候变化之际，这样的干预措施至关重要。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最近的一项评估将生态系统恢复列为到2030年我们可以采取的最具成本效益的五大气候行动之一，而毁林是土地利用变化造成排放的最大驱动因素。这就是为什么《巴黎气候协定》规定，各国应该保护和增加其森林，从而增加碳汇（如瓦尔迪维亚海岸保护区），以限制全球变暖不超过1.5°C，避免灾难性的气候变化。

在气候危机严峻的当下，我们需要尽最大努力，包括能源和运输系统的快速脱碳，以及利用森林和其他富碳生态系统的天然碳存储能力。如果现在扩大人为保护的规模，自然气候解决方案可以达成到2030年实现全球气候目标所需的三分之一的减排量。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大自然——没有保护我们仅存的森林和恢复我们受损的陆地和海洋，我们就无法实现把升温控制在1.5°C内的目标。

 

森林鲜活的心跳

瓦尔迪维亚海岸保护区的核心是森林以及生活在森林及其周围的人们。当地原住民领袖玛格丽塔·华拉（Margarita Huala）认为，保护区的建立带来的最大变化是游客的大量涌入。但同时，最重要的收益来自农村供水项目，该项目为附近的Chaihuín和Huiro镇带来了清洁而可靠的饮用水。

玛格丽塔·华拉是智利瓦尔迪维亚海岸保护区当地的原住民领导者。© TNC

 

VCR项目帮助玛格丽塔与社区的其他妇女经营起了小买卖。他们开始用手推车卖肉饼，从森林里收集副产品，然后在当地开了一家餐馆，生意红火，直到新冠疫情爆发。

在旅游业受限的情况下，玛格丽塔的家人成立了一家合作社，寻找其他创收方式，她的丈夫和孩子也在保护区找到了工作，修理栅栏，改善社区和游客使用的桥梁、步道和人行道。玛格丽塔希望能在当地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尤其是在冬季的几个月里），并让餐厅重新运营起来。但她相信，该项目“像带领者一样，帮助我们做我们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如果没有保护区，森林会被破坏，因为以前林业公司不停地砍伐树木，烧毁了原生森林。他们甚至不给医院或家庭提供柴火。这一切都会导致毁灭。而TNC致力于保护，他们保护留存的东西，或者他们能拯救的东西——动物、鸟类，一切东西。”

智利瓦尔迪维亚海岸保护区的一只环形翠鸟（Ceryle torquatus）。© Nick Hall

智利洛斯里奥斯阿勒斯海岸国家公园Chaihuin河上游。© Nick Hall

 

重获新生和新机遇

出售碳信用的所有收入都被重新投资于森林，为自然和社区带来新的生命和可能性。自2014年以来，已从碳信用销售中筹集了320万美元，用于推进项目目标，包括森林恢复和重新种植本地物种，以保护生物多样性和碳储存；通过可持续生计、水和环境卫生、海洋保护和个体渔业、妇女赋权、加强当地获取和资源产权以及环境教育，改善当地社区的福祉。

VCR计划广受欢迎，它指的是让当地人有机会接受培训成为公园管理员，其中一些人最近与TNC合作推出了一份森林动植物指南，将当地知识与科学相结合。为了增加这方面的信息，VCR还参与了一些自然项目，包括监测两栖动物和淡水生态系统，并在智利率先使用野生动物“相机陷阱”，用于野生动物研究与保护。

教师里卡多·瓜蒂奥是当地El Huape学校的负责人。© TNC

孩子们参观瓦尔迪维亚海岸保护区。© Carolina Pino/TNC

 

教师里卡多·瓜蒂奥(Ricardo Guaitiao)是当地El Huape学校的负责人，自10年前来到保护区以来，他见证了环境教育和原住居民参与的积极影响。“以前，你可以在孩子们身上看到一种杀死一切会动的东西的劣性文化。例如，在实地考察时，如果看到蜥蜴，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杀死它。现在的孩子们知道生命的重要性，消灭蜜蜂或蜘蛛于人于己丝毫无益。”他亲眼见证了学生团体活动如何逐渐培养他们对自然的主人翁意识和责任感，这种责任感甚至超过了他们的父母和家人。环境教育某种程度上也会激励年轻人去学习，成为保护区的向导或从事森林恢复工作。

离开人的保护不是真正的保护。伐木公司将原住居民和其他当地社区排除在外，但TNC选择与当地人合作，保护自然，确保社区的人们能够到达他们的渔场，并在保护区收集非木材产品。TNC的目标是让人们在不破坏自然遗产的情况下实现经济繁荣，包括发展可持续放牧和建立一系列小微企业。许多这些新的小企业是由原住民妇女经营的，通过售卖她们的传统手工艺品和当地食物，为她们的家庭带来额外收入。

阿德莱达·阿里亚扎  © TNC

阿德莱达·阿里亚扎（Adelaida Arriaza）是Grupo Ganaderos del Valle的主席。Grupo Ganaderos del Valle是一家当地合作社，通过与TNC的一位农学家合作，该合作社决定在保护区的特定区域饲养牛群。她的团队与VCR护林员密切合作，标记和监控这些牛，确保它们不会伤害本地树木。这种合作与阿德莱达以前的经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16年来她一直是当地个体渔民工会的领导人，而伐木公司仍拥有这片土地。她回忆说：“我们不得不像旁观者一样生活，眼睁睁地看着这家公司在森林中喷洒化学物质，对我们有海胆和智利腕海鞘的地区造成破坏。它们的种群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虽然伐木公司确实提供了工作岗位，但当时我们没有考虑到对森林造成的破坏。而现如今我们学会了保护自然并与之共存，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埃尔温·奥凡多（Erwin Ovando）是瓦尔迪维亚海岸保护区公园的守卫之一，他面前的这棵智利柏可以长到4000岁。© Nick Hall

 

重塑对自然遗产的信心

与社区建立伙伴关系、进行联合活动正在加强当地对土地的管理，并推动人们对自然遗产重新感到自信。还有很多值得骄傲的事情。瓦尔迪维亚森林是上个冰河时期幸存留下的，为全球重要的生态系统提供了养分，比如奥利维洛海岸森林和世界上最大、最长寿的树种——古智利柏。这片极端的土地也孕育着难以想象的丰富野生动物，包括拉丁美洲最小的鹿——普度鹿，世界上最大的啄木鸟之一的阿根廷啄木鸟(Campephilus magellanicus)，稀有的智利水獭，以及一种居住在树上的有袋动物、有“小山猴”之称的南猊(Dromiciops gliroides)——被科学家认为是“活化石”。2012年，保护工作帮助在该地区发现了达尔文狐；2019年，由于相机陷阱监测，在保护区内还观察到了另一个物种——“智利袋鼠”或长鼻子鼩负鼠(Hyncholestes raphanurus)，这种动物之前从未在该地区看到过。这些发现使得保护像VCR这样独特的地区变得更加重要。

瓦尔迪维亚海岸保护区正在智利率先使用野生动物相机陷阱。© TNC

 

通过出售碳信用筹集的资金帮助保护了这些自然奇观，同时为当地人民，包括Mapuche和Huilliche的成员创造了新的收入来源和机会。

瓦尔迪维亚海岸保护区是一个开创性的活森林碳项目，为当地社区和生物多样性带来好处，并探索试验可以帮助其他地区发展其自然气候解决方案项目的方法。

但也许，阿德莱达·阿里亚扎的话让我们想起了该项目最重要的成就：“多亏了我们和TNC一起保护的森林，今天我们得以呼吸新鲜的空气。”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